原初的陶土,经过练泥、拉坯、彩绘、上釉、晾坯等一系列工序后,浴火重生。几百年前,这样的“魔法”一次次在巧匠的手中实现,使东溪窑成为明清时期闽南瓷器烧制技术的卓越代表,成为中国东南沿海重要的外销瓷产地之一。
今天,在南靖县龙山镇的漳州古陶瓷工艺研究所,年过七旬的漳窑传统制作技艺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林俊,正和徒弟们重温古窑的温润。经过多年攻坚,林俊的团队成功恢复东溪窑传统制作技艺,让“海丝”瑰宝浴火重生。
东溪窑遗址位于漳州市南靖县与华安县交界一带。经考古发现,窑址规模大、延烧时间长,产品以青花瓷为主,包括青瓷、白瓷、酱黑釉、蓝釉、米黄釉及五彩瓷等。其中,釉面呈米冰裂纹的漳窑,其器形古朴大方,曾作为朝廷贡品,也曾远销海外达四个世纪,是东溪窑最具代表性的作品。
“明清时期,东溪窑出品的瓷器搭船顺九龙江而下,在漳州月港换乘大型木制帆船,漂洋过海。最繁荣时,东溪窑活跃着数万人。”林俊介绍说。
至清末,由于贸易重心转移、战事不断等原因,东溪窑逐渐走向没落、断烧,制作技艺逐渐失传。由于史料记载不多,公众对东溪窑的认识很有限,许多收藏家甚至将其与德化窑、潮汕窑混为一谈。这让从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收藏东溪窑瓷器的林俊很“不安分”。
“一定要恢复东溪窑传统制作技艺,为其正名。”林俊说,东溪窑制作技艺失传近百年,由于缺乏相关的学术研究,存世的很多东溪窑精品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。1997年,这位东溪窑“迷弟”果断把自己经营的钢管家具厂转让,一心扑在复原东溪窑尤其是漳窑的制作技艺上。
正名这条路,林俊付出了很多。他背上行囊,到国内各地博物馆参观寻访,四处搜集古瓷残片,并拜师学艺研究东溪窑炉结构及工艺。他曾投入数十万元烧制瓷器,却发现无法还原东溪窑的原汁原味。几经实验,他发现,东溪窑一带的泥土特有的微量元素,决定了其独特的韵味。
2008年,林俊狠心砸掉上千件未达到他心目中复原标准的试验瓷品,前往东溪窑址所在的南靖县龙山镇创立漳州古陶瓷工艺研究所。运用当地采集的陶土配方实验一年后,他终于成功恢复了东溪窑传统烧制技艺。同年,漳窑传统制作技艺入选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。
直径3米的水车、30米长的水池、2米高的生火窑炉步入漳州古陶瓷工艺研究所,人们仿佛穿越回到古窑。在这里,捶打、淘洗瓷土的工艺用的都是古法,与复原的古代设备相得益彰。
“制作一件东溪窑瓷器,要历经几十道工序。”林俊表示,以陶土处理为例,土层的不同位置用途不一样,“靠近植被的那层须舍弃,只有紧实坚硬的部分才能取来用作釉水的材料”。他介绍说,制作瓷泥的陶土要捶打两天两夜,淘洗后还要放入水池陈腐一周时间,而用作釉水材料的陶土则需磨成粉末。
除了坚持传统,东溪窑烧制技艺更讲究精益求精。“每个环节都要下足功夫,马虎不得,若某个环节出错,成品很可能开裂,功夫就白费了。”林俊说。以上釉为例,坯体绘饰完成后,要在表面涂上一层玻璃质的釉药,并让造型中各个部分的釉层均匀一致。这道工序极其精细,很难掌握。至今,上釉前林俊都要亲手试釉,测试釉药的浓稀。
在林俊看来,与其他瓷器烧制技艺相较,复原后的东溪窑传统烧制技艺“从取土到出窑都是在研究所里完成的”,这也是技艺最大的特色。南靖县博物馆馆长简荣伟表示,每一道工序都最大程度地坚持传统,并在“一条龙”生产线上完成,这在当下国内的烧窑工艺中也是罕见的。
“关键是人。我们现在还有20多名师傅从事生产制作,但由于整个过程都是手工操作,聘请工匠一直比较难。”林俊说。
目前,一双儿女继承了这一事业,学习东溪窑传统烧制技艺,让林俊对这门技艺的未来有了更多底气。近年来,他们尝试融入漳州本土文化元素,生产出一批接地气的新品,受到市场欢迎。
“比如,我们根据南靖土楼四菜一汤、水仙花凌波仙子等外界熟知的漳州名片,设计制作象形瓷器,吸引了年轻人的目光,也带来了经济效益。”窑烟重燃,林俊希望新时代的东溪窑瓷器可以在市场上走得更远。
复原东溪窑的荣光,林俊不是单枪匹马。2016年7月,国家文物局把东溪窑遗址列为“海上丝绸之路中国史迹”申遗名单,此后,南靖加快了推进东溪窑申遗工作的脚步:
2018年7月,建设面积1400平方米、展示实物500件(套)的南靖东溪窑博物馆揭牌开馆;2019年6月,“海丝”南靖东溪窑封门坑保护性设施建设工程完工,为更好地传承和保护东溪窑传统烧制技艺提供了重要保障
简荣伟表示,南靖将从遗址保护、文化传承、文创产业、学术研究、书籍编撰等方面,进一步充分保护和挖掘东溪窑文化价值。
“我们正在规划建设一个规模达200多亩的东溪窑文化创意园,旨在传承和发展这门传统技艺,重现历史辉煌,将东溪窑文化呈现给世界。”林俊说。